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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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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方湛境,彩雲往還,花雨接空,香霭游嵐。

這裏是哪兒?

亭亭踩著軟綿綿的雲朵,眼前雲霧縹緲,叫人看不清楚。

漸漸雲霧散開,但見得觀音菩薩頭戴寶冠,身披□□,手持凈瓶,瓶裏插著一枝掃開雲霧的垂楊柳,神態莊嚴,正立在自己的面前。

亭亭即刻跪拜:“拜見觀音菩薩。”

“免禮。”

“你本是我南海的一株蓮,今天帝罰你去凡間,你可有怨?”

“亭亭不敢。”

觀音道:“禍兮福兮,安辨禍福?你去凡間一趟,也好。”說罷,手中拿起楊柳枝,灑向亭亭滴下三滴甘露。

雲霧漸起,亭亭的眼前又是一片迷茫……

亭亭睜開了雙眼,南易仍然守在身旁。

“怎麽了?”南易見亭亭目光空洞,不由問道。

“我看見了觀音菩薩……”

南易摸了摸她的頭:“也許,觀音菩薩在托夢給你。”

亭亭喃喃自語:“是嗎……”

福兮?禍兮?

南易帶著亭亭前往神靈臺時,慕之風也跟著前去。

而玄機仙子已等候多時。

南易道:“此番她下凡間,全是因我之故。望玄機仙子施法,我將一同與她前去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“不要!”亭亭望向南易,“你不要去。你在上方宮裏等我,可好?”

他凝視著她,不語。

慕之風上前,說道:“玄機,你看哈,這個南易上神之所以想一同前往,不過是放心不下亭亭。所以,何不好好安排一下,讓我們家亭亭少受點苦?”

玄機仙子道:“人生有七苦: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會、愛別離、求不得。也罷,既然上神求情,那我就成全你這個蓮花精了。”

南易看著亭亭朝自己微笑,然後在自己的眼前跳下了神靈臺。

一瞬間———

南易跳下神靈臺,然後緊緊握著她的手。

四目相交。

我說過,絕不會讓你一個人。

“這……”玄機仙子大驚,即刻施法。

她上次見一個小小的蓮花精擅跳神靈臺,自然可以不必理會,終究不是自己的過錯。可這次南易上神擅跳神靈臺,若出了什麽意外,那可擔待不起。

畢竟南易上神可是天庭的頂梁柱。

她作為玄機仙子,職責就是得讓投胎去凡塵的人嘗遍人間七苦。

若是少一苦,該少哪一苦呢?

這可得好好想想……

瑾朝慶歷二十一年冬。

帝都被厚厚的冰雪覆蓋,整座都城已成為銀裝素裹的世界,天也冷的很。而街道上仍有不停鏟雪的人。

彼時,我不過十二歲,正是貪玩的年紀。

好吧,我承認,其實我一直都很貪玩。

我走在大街上,緊了緊身上的白狐裘,還是凍得直哆嗦,就趕緊拉了丫鬟玉蝶的手,奔向帝都第一酒樓,要了臨窗的位置坐下。

“小姐,咱們今日可得早些回府,要是被老爺和夫人發現我又帶您私自出來,我可就慘了啊!”

我看著玉蝶皺巴巴的眉頭,心下不以為意。畢竟我好不容易偷偷溜出府,就是為了一睹時人所稱頌的玉面將軍南易的風采,怎麽可能會早早回府?

不過我還是不忍心看玉蝶憂心忡忡的模樣,順手撚了一塊綠豆糕塞進了她的口中。

“好玉蝶,別擔心,凡事有我呢。聽聞今日玉面將軍凱旋而歸,你難道不想看看嗎?”

我眨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,一臉期待的望向玉蝶。

我知道玉蝶最受不了我這招,屢試不爽。這不,果然她就繳械投降,乖乖的和我一起等軍隊進城。

不多時,街道上的積雪已被鏟盡大半。忽然間就聽見有馬蹄聲,先是隱隱約約,繼而愈來愈響。擠在街道兩側的人也越來越多,各處酒樓臨窗的地方也是聚滿了人群。

“駕——”

隨著這一聲長嘯,數萬軍隊人馬有序進入了帝都,疾而不亂。

有一人快馬加鞭,急急越過大隊人馬,進了皇宮報信。

瑾朝自開國以來,歷代帝王皆重文輕武,故如今朝中將領多老弱,可用之人寥寥無幾。

而今大瑾朝又出現了一個南易,終於在開國多年以後再次打敗匈奴。

據聞,如今的玉面將軍南易是開國元勳南易將軍的族人。

路兩旁圍觀的百姓見到凱旋而歸的將士,無不歡呼雀躍,激動不已。

尤其是見到傳言中的玉面將軍。

我知道,軍隊為首的那一人,一定是他————南易。

他身著白色的戰袍,戴銀色的頭盔,騎著一匹渾身如雪的白馬,面色清冷,不怒而威。仿若天上仙人,踏月而來。周圍的一切,都因為他而失了顏色。

帝都滿城的繁華,都只是,陪襯他的背景。

我從未想到世上竟還有這般驚艷卓絕的人物!有這樣一副好皮囊,難怪人們稱他為“玉面將軍”,不似武夫,卻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。

後來玉蝶告訴我,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南易,寸秒不離。

平生第一次,我倏地紅了臉。

我沒有想到,自偷見南易一面後,很快我又會見到他。

那日,我瞧著府中園子裏紅梅開的正盛,一時心血來潮,支開了身邊的丫鬟嬤嬤,穿了大紅綢緞連帽披風,冒著雪去賞梅。

落雪紛紛,紅梅簇簇,細嗅之下還有幽幽淡淡的梅香。我暗笑這等美景都因世人躲雪而辜負了,只有我不曾負。

我正得意著,腳下一個趔趄,就摔在雪地裏,甚是疼痛。然後忽地想起幾日前是我命下人不許掃去這園子裏的雪水的,就為了賞梅時更有意境。

這下好了,反而害了自己。

正自懊惱著,就聽見背後傳來低沈的聲音。

“你沒事吧?”

我伏坐在雪地上,撩起被雪水浸濕的披風,艱難的轉過身子。

“是你!”

竟然是玉面將軍南易!

他怎麽會在府裏?!

呀!我竟然在他面前出醜了!

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?!

他清冷的眸子忽地閃著奇異的光澤,轉瞬即逝。許是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臉色不停的變換,嘴角挑起一絲微笑。

“原來是你。”

我楞楞的望著他,“你認識我?”

“你的目光那麽灼人,想叫我不記住你都難。”

我仍然楞楞的望著他,“嗯?”

他笑:“帝都第一酒樓。”

我刷地紅了臉。

那天他竟然看見我盯著他望了?!

還望了許久!

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。“再不站起來,衣裳可就全濕了。”

我紅著臉,不敢再看他,踉踉蹌蹌地扶著一棵紅梅樹站了起來。正欲離開,起步時腳一疼又要摔下雪地。

他忽然走近,扶住了我。我還聽見他低笑了一聲。

最後不得已之下,我只好扶著他的一只臂膀,顫顫巍巍的走著。

良久,一路無言。

我忍不住想要打破這沈悶,擡頭望了他一眼,他還是穿了一件雪白的衣袍,身披白裘,玉帶束發。雪落在他身上,仿佛與他融為一體。

“那個,呃……當時有那麽多人都在看你,又不止我一個,你怎麽就記住我啦?”

我說完,趕緊又低下了頭,不敢望他。

“大抵這就是……”

“嗯?是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我嘁了一聲,最討厭說話欲言又止,說一半留一半的人了。

就像……就像宮裏面的那些人。

出了梅園,正巧碰見府中周管事。周管事目光奇怪的望了一眼我們二人,轉而又恭敬起來。

“見過南將軍,見過小姐。南將軍,丞相大人已在書房等您了。”

“好,我這就過去。不過嚴小姐賞梅時崴了腳,腿腳不便,還是煩你傳個丫鬟過來服侍為好。”

“是,將軍放心,這是奴才應做的事。”

待玉蝶來了扶著我回房時,南易才匆匆向我告辭去了父親的書房。

自然,今日發生的事也全都傳入了母親的耳朵裏。

我仍然記得母親大人語重心長又頗為無奈的說:“靜者,安靜嫻雅,亭者,人所安定也。當年你父親為你取名靜亭,就是希望你能夠恬靜端莊,而你卻偏偏……”

於是乎任我撒嬌耍賴都沒有用,最後還是被罰禁足至開春,並且將《女戒》抄十遍!

嗚呼!哀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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